花枳

关注前看置顶

【关周】黎明

 

这个十几年未曾变样的办公室里每一件东西都勾得我分外感慨,长丰支队,我两位父亲纠缠了几十年的地方,如今我身穿警服站在这儿,恍惚间看到他们在这儿讨论案子,在这儿做戏争吵,在这儿为了小叔的案子僵持不下,那时的他们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亚楠妈妈说这两个老油条都觉得凭自己的能力能一点点抽丝剥茧办成这桩案子,可最后呢?还不是要把所有事情放到明面上说开然后携手办案,最后功德圆满。

 

关爸爸说他刚到长丰支队的时候周爸爸还是个四六不懂的小警察,因为经常打人受处分喝得烂醉每天颓废的不像话,还是关爸爸捡了他回来,把他带在身边。

 

他们的故事我听过很多遍也有很多版本,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过周爸爸说过,他总是忙,我很少有机会和他相处,就算是难得见面也是严父的模样,最常见到的就是他叼着烟微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从不和我多说什么的,我觉得他总是提防着我。

 

所以分别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多悲伤,我看着关爸爸,他脸上少有情绪,此刻却带着肉眼可见的悲伤,他握着我的手在暗暗使劲,指尖发凉,无名指上银色的素戒此刻格外晃眼,周爸爸手上是空落落的,因为他为了方便穿了链子戴在脖子上的,但是我一次都没见到过。还是关爸爸问他戒指呢?他立刻笑着扯出黑色的绳链,那枚戒指就坠在上面。

 

小叔摸了摸我的头小声跟我说他其实是个英雄,只是对于家人太过不负责,不差这一次,这就是他的命了。我不懂,所以我拼命考警校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样的命。

 

自那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过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知道答案。

 

办公桌的抽屉半开着,里面有半包牛肉干,也不知道过没过期,那是他最喜欢的零食了,之前关爸爸买了好多,最后的归宿却是垃圾桶。

 

我用手抚过一尘不染的桌面,他好像并未离开多久。

 

“小兔崽子,就他妈是你到处说我殉职了?”

 

好一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往阳台上撤了几步,心里默默祈祷他身边跟着别人,谁都好。否则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警界新星就要于此陨落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注定了我要遭此一劫。

 

他怒气冲冲推开门,我决定先发制人!

 

“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打这儿跳下去!”

 

他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转过椅子看着我,满脸不屑地说:“你跳,这个高度跳下去你要是受伤了算你警校白上。”

 

我往下看了一眼心里一沉,这是想要响应国家号召要二胎了啊,他这办公室在三楼,算上那台阶,打这儿下去我这辈子可就白活。

 

他磕出来一根烟,万年不变的蓝利群,深吸一口烟然后吐出去,像是要将自己藏在烟雾里。

 

“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初我把刘长永他姑娘调到队里,如今上头把你调到队里,我算是知道报应这两个字儿怎么写了。”

 

因为这个长丰支队队长女儿的身份,我在别的支队很少有动手的机会,这可能让他觉得我太怂包了,不禁还叹了口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好歹也是继承了他优良基因的亲闺女,我很自然地接过来话头,“也算您这几年文化水平见长。”

 

“我他妈用你夸我?”

 

一本书飞过来掀起一阵凉风,还行,不知道是他岁数大了还是怕在支队里弄出人命不好收场,我很容易接住,还能回他一句,“禁止高空抛物。”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干嘛呢周巡,在支队外面就听见你驴叫了!”

 

“亚楠妈妈!”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大概是上了初中我才和关爸爸住到一起,在那之前我都是和小叔和亚楠妈妈住在一起的,第一声爸爸还是对着小叔叫的,第一声妈妈是对着亚楠妈妈叫的,之后就没改。

 

“你怎么也来了?”他掐了烟表情突然有些不愉快,我不敢再出声。“得,老关呢?不上来啊。”

 

“我又劝不动你。”他站在亚楠妈妈身后戴着那条紫色的围巾,有些滑稽,但其中的含义已经不需要多说。

 

因为不想要周爸爸留在第一线上他们已经吵了好几架了,其实也算不上吵架,他们从来不吵架,只是冷战,有什么话都不会好好说要我跟着揪心,不过这也给了我机会往出跑,去投奔小叔,或是韩依晨。

 

最大一次规模的冷战就是关爸爸带着我直接搬了出来,离开了津港,一起走的还有小叔一家,不是亚楠妈妈和关爸爸同时升调,而是拖了这么久准备说服周爸爸服从上级领导安排,可是他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那天看着关爸爸一直抚摸着戒指,我更多的是不安。

 

在车上小叔说,这就是他的命。

 

“手上还有几个案子,让我和我闺女一起办完我就跟你们走。”

 

海港的赵叔要比他听劝,早两年就已经离开一线了,可是他一直执着到现在。他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白发和同样有了老态的关爸爸终于还是松了口。

 

那天晚上吃完饭我和他一起站在阳台上抽烟,他的烟我抽不惯,太呛了,我就是叛逆期的时候偷偷学着抽过两根还被他发现骂了一顿,事后又揽着我的肩膀跟我说,我像年轻时候的他。

 

“妈,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爸的?”

 

可能是喝得有点多了,居然没因为我对他的称呼给我一巴掌,反而转过头来看我。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他笑了,他那双眼睛很好看,那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款款,所以他总是这么看着关爸爸,“大概是一见钟情,大概是日久生情……”他又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关爸爸,眼眸低沉,“谁知道呢?我只知道我离不开他。”

 

这大概就是那次搬完家之后我住上了学校宿舍的原因吧。还是我要高考了和亚楠妈妈通电话才知道,只有我放假关爸爸才回来住,其余的时候都是和周爸爸待在津港的,他辞了正式的工作,只到处讲课,奔波一些,好歹在周爸爸身边的时间能长一些。

 

那几个案子都不算什么大案子,但他还是坚持亲自带队,我像是个关系户,明明没出什么力,但都算了我的破案率,一时间知道我的人就更多了。

 

我不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办案子。那时候我刚记事,黑警始终在针对他,本来无牵无挂一身轻松,但因为我的存在,他受到了威胁。我虽然无知,但被人拿枪指着的感觉确实不好受,我哭不出来,看着他们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一步。

 

“汪苗,你有本事冲我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汪苗,那个在周爸爸不肯分我一个眼神的时候肯抱着我摘花爬树的大哥哥,此刻怎么会这样。

 

我抬头看他感觉脸上有些湿润,我依然没哭。

 

“你确实像他。”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我就一阵耳鸣,他们两个同时开枪,不得不说是多年的师徒,连在这种事上都如此默契,他们同时进了医院,周爸爸凭着命大醒了过来,可汪哥没有那么幸运。

 

自那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一是因为最后一个卧底被清除,二是不用再隐瞒我的身份,反正也暴露了。我看到他又在抽烟,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着泪,可我从没见过他哭。

 

这次他没有食言,我看着他跟着关爸爸上了车,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我。

 

“少跟韩彬的姑娘一起鬼混,你随我了,脑子不够用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知道了知道了,长丰海港联姻的时候肯定找你喝喜酒。”

 

“小兔崽子。”

 

我坐在他坐过的办公室,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这么多年过去了,跑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都无法安定下来,不过我也不是当初那个跟着亚楠妈妈满支队乱跑的小丫头了。

 

可我所熟悉的人好像也都走了。

 

这个时候才懂得小叔说的,这就是他的命,这也是我的命,我们一家子注定要守着长丰支队,为了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我不知道熬过多少个通宵,可此刻桌上放着敞开的案卷从阳台看向窗外太阳升起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看到的阳光是警界前辈用命换来的。

 

“依晨,陪我吃个早饭吧,我决定一直留在长丰了。”

 

“这才是我的命。”


评论(5)

热度(51)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